青空十万里

【卷黑】一块石头



并不是那么好看的一个人。

单眼皮,偏偏是个吊眼梢,眼底有因长时间熬夜带出来的黑眼圈。

鼻子不是很挺——有时候小伙子把自己的眼镜给他戴会直接滑下来。

一张有着伶牙俐齿,得理不饶人,没理也要给你讲出三分的嘴,嘴唇很薄,和苍白的皮肤相比倒显得红艳艳的,他朝你微微一笑,唇角一勾,天生就带着三分嘲讽。

这要是给算命先生看了,绝对张口就来:诶哟,你这是薄情的主儿。

——信口胡诌。

这薄情的主儿偏偏对感情认真得很。

鲜花——顺手插在花瓶里,没几天枯死了。

水果——接过来切块,吧唧吧唧吃没了。

礼物——拆开看看,心情好会夸赞一声,心情不好直接扔一边。不过都没什么区别,几天结局都是一样的:没影儿。

去他奶奶的鲜花水果礼物。他就是那粒响当当的铜豌豆,软硬不吃。

这真不是薄情,那时候他还没答应我呢。小伙子这么辩解着。

哟,护短着呢。

你看这人,说好看吧,还真的不能算得上好看;说薄情吧,似乎又不合适。往人群中这么一站,光是那身高就能立马被给他淹没。偏偏能把风华正茂,血气方刚的纯情小伙子迷得神魂颠倒,硬生生被扣上一个同性恋的帽子。

世界真奇妙。

有的人一见钟情,苦追了多少年乐此不疲;有的人六年纹丝不动,安心当一块顽石。

——第七年终于出现了孙猴子。

——错啦!

第七年小伙子病了,住院。还真别说人家薄情,人家为他跑上跑下,排着几百人的长队,医药费全都预先垫付。于是大摇大摆进了病房,抬起下巴,对着还躺在病床上的人嘴一歪“今后把医药费抵成饭钱请我吃饭啊。”

可怜那傻子生着病,住着院,遭着罪,花的都是今后自己的钱,依旧乐得不知东南西北,连声答应。

事就出在那顿饭上。

哥俩在路边大排档里喝得东倒西歪,小伙子大着舌头,脸涨的和猴那什么似的,学着每晚八点不见不散的苦情戏男主角,深情遥望,问“我怎……怎么就……就不行……”六个字硬是磕磕绊绊说了一分钟,到最后眼泪就在眼眶里滴溜溜打转,似乎一眨眼就掉下来了。

那边那位更不是省油的灯,打着酒嗝摇摇晃晃把耳朵凑近,傻笑着问“啊你说啥?”

可能是悲从中来,然后化悲愤为力量,吃了熊心豹子胆的这位抱住送上门来的醉汉,照着近在眼前的耳朵就啃了下去——还挺软的。

谁说的软硬不吃就是欠操,说的真对。

后者一个激灵跳了起来,吓得脑袋都清醒过来,再被夜晚夹杂着油汗味和海鲜味的风一吹,先颠颠跑到电线杆子下面吐上一吐。

过一会儿,什么东西在戳自己耳朵,烦心得很,抬眼一看,一叠大排档免费提供的廉价纸巾。再把头抬起来,一米九的大个子一手扶着电线杆,一脸蠢样地用纸巾给他擦耳朵。

单看这场景还是挺温馨的,前提是忽略一个满身酒臭味,一个满嘴都是油。

万年不动的顽石偏在这时候鬼使神差就开了窍。

他听到心脏猛跳一声,看着那人变成中分的满头卷发,依旧宽厚老实、依旧傻的不能再傻的模样,却在不知不觉也慢慢渗透进了他的生活,熟悉得如同手掌上的指纹。

突然就有些心酸。

这人苦苦等了这么久,到头来还不是只敢在醉成烂泥的时候亲亲自己的耳朵。怂得跟个什么似的,亏他长那么大个子。

他动了动嘴,刚想说些什么足以改变历史的话,还是禁不住胃里翻腾的恶心感,哇的一声又开始狂吐起来。

历史硬生生被他化作一摊呕吐物,满心嫌弃得留在了破电线杆子上面。

两个臭烘烘的大男人最后搀扶着去了最近的小伙子家,大半夜在街道上嚎歌。

别乱想,纯洁着呢。

第二天一早才刚刚睡醒的小伙子翻了个身,想着居然没有从床上摔下来,睁眼仔细一看,得,不用摔下来了,自己就在地上躺着呢。再看向床上,心里倒数个三二一,“咚”,开了窍的石头滚下来了。

屋子里弥漫着难以言喻的酸臭味,小伙子奋力爬起来摇晃着去开窗。

身后的人叫他一声。

他狗腿地转头等命令,看见那货嘴唇张张合合,到底半个音都没发出来,最后干脆闭嘴,硬生生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自己。

祖宗八成又是要撒泼耍赖了,他心里明净的很,可是这是唱得哪出?

于是他也只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,除了努力思索昨个发生什么了再没有什么法子。眼瞧着又爬回床上那人脸色越来越差,他也越来越胆战心惊,祖宗昨天我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啊。

结果只得到一个“去”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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把窗户开了后祖宗的脸色才缓和下来,小伙子私心把这归结到起床气去,床上那人朝他招招手,还是漫不经心的动作,没戴眼镜的他偏偏就从中看出了那么一点紧张。

小伙子也跟着稍微有点紧张了。

后者最后还是嘟囔着说了一句“答应你也不是不行。”

……啥?

小伙子是没反应过来,而他的表情也充分验证了他的所想。

那人的表情又变得五颜六色缤纷多彩起来,怪笑两声以后咬牙切齿地蹦字,声音尖锐得仿佛要把那两个字的昵称嚼吧嚼吧吞进肚子里。

“卷、毛、你、个、渣、渣。”

手一伸,抓住一觉起来还歪歪扭扭的衣领,再一发力,正挠头思索着怎么回事的人就噗通砸进了床里,正正好好贴在他的肚皮上。

“处、对、象、你、懂?”皱起鼻子做出一个嫌弃的表情,他俯视还在他肚子上趴着的某个人。

懂懂懂,这回懂了,小伙子乐得出了满头花,响亮地在肚子上啵的一声,随即就要捧住心肝肉的脸蛋也啵一口。

“刷牙。”低头躲过,翻身下床,冲进卫生间再狠狠拉上门,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。

他耳朵红了,小伙子心潮澎湃地想,也不想祖宗为什么突然开窍了,自己在烂糟糟的床上呵呵傻乐。

世界真奇妙。

有的人一见钟情,苦追了多少年乐此不疲;有的人六年纹丝不动,安心当一块顽石。

可是顽石也能开窍,一见钟情也会成真。

fin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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